1982年7月10日傍晚,夕阳西下,风中传来阵阵“知了”的叫声。我神情落寞地拎着用了两年已经陈旧
1982年7月10日傍晚,夕阳西下,风中传来阵阵“知了”的叫声。我神情落寞地拎着用了两年已经陈旧的箱子,一脸疲惫走在回家的路上。养父养母站在村头那棵古老的樟树下面等着我,他们了解今天是我高考结束回家的日子。
“儿子,我帮你拿。”养父兴奋地接过我手中的箱子,“黄光明他上午就回来了,听他爸说考得还不错,不知道你......”黄光明是我养父堂叔的儿子,跟我一样在县里面的高中读书,也是今年参加高考。
我感觉自己这次考得不算好,因此,不知道怎么回答养父,只能苦笑着“嘿嘿”两声。
养母悄悄扯了扯养父的衣角,使了个眼色,笑着道:“强儿,妈妈今天特意蒸了你最爱吃的芋头扣肉,就等着你回来吃了。”养母察觉到我脸色不太好看,阻止了养父的继续询问,我知道其实她也很想知道我考得怎么样......
我叫黄志强,1964年出生在一个山旮旯的小村庄,我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家里世代务农,父母都是从土里刨食的农民。我出生时,就发生了罕见的自然旱灾。母亲原本就吃不饱,哪来的奶水喂我?也拿不出米糊给我吃。父母见我整天嗷嗷待哺,心里十分难受,一咬牙就将我过继给自己不存在孩子的表哥表嫂。养父叫黄光亮,养母叫吴海英,住在离我父母家二十多里路的黄家村。
其实,我亲生父母特别是母亲对我是百般不舍的,有一次,母亲一个人走了二十多里的山路,偷偷地溜到养父母家门口看我,见我长得健健康康的,这才抹去眼角的泪水,放心地回家去了。这是我懂事后,养母才告诉我的。
养父母对我视如己出,百般疼爱,捧在手上怕掉下,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们宁愿天天吃野菜度日,也要将嘴里抠出来的一点点米,熬成米糊喂我,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养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妇,虽然大字识不了一箩筐,但是她心地善良,为了给我治病,她不惜冒着被批斗的风险,偷偷地为我喊魂。记得有一年的盛夏,我跟村里的一伙顽童顶着烈日捉知了,捉完知了就一头钻进池塘打水仗,刚上岸又走到水井边猛灌一肚子冷水,结果晚上就感冒发烧了。退烧片不知吃了多少,上也不知挨了多少针,可就是不见效。
养母急得团团转,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抱起我来到村头的古樟树下,深情呼唤:“强儿啊,三魂六魄跟阿妈回家吧!”声音如泣如诉。说来也奇怪,不知是连续几天打针吃药的效果还是别的原因,自那以后,我持续多天的高烧竟奇迹般地退了下来,养母自是喜出望外。
十三岁那年,我考上了公社的初中。在去学校报名的路上,我不知何时把钱弄丢了,所以不敢去学校报到。直到很晚了,才磨磨蹭蹭回了家,把丢钱的事告诉养母。养母劝我不要着急,由她去想想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养母哆哆嗦嗦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递给我,“快去学校报名吧!”我急急忙忙把还带着养母体温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一把花花绿绿的钞票,一角、两角、五角……加起来有五元,正好够学杂费。
后来我才了解到,养母为了给我找五块钱的学杂费,她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由于养父脾气不好,她不敢把这事告诉他。最后养母还是偷偷地把养父的私房钱拿给我,当时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打我记事时就知道,养父是个走南闯北的木匠,经常是“串百家门,吃百家饭”,平日里在家很少看到他的身影。养父不是给这家建房,就是给那家箍桶,亦或是给即将娶媳妇或嫁女的人家打家具。
那个年代做家具不像现在闸刀一推,刨子高速滑动,木花飞泻一地,一件件新潮家具三五天功夫就做好。那时候,全凭斧、锯、刨、凿、刀、钻和锤等工具手工作业,采用“榫卯结构”,就没有钉子和粘合剂等化学用品,榫与卯严丝合缝。养父做出来的家具稳固而不松散,连水都很难渗透进去,能传个两、三代人呢。因此,养父“黄木匠”的大名传遍了十里八乡。
高考后,我回到家里一言不发,整天躲在房间看小说。养父母百般安慰我:“强儿那么聪明,如果今年考不上,就复读一年再考,就不信考不上!”
养母劝我出去散散心,不要总是呆在家里闷得慌。当时又没有旅游的说法,于是,养母就叫我去跟养父学做木匠,说可以到处走走。我想想也是,就答应跟养父去学做木匠。
自从我跟养父学做木匠后,也是东奔西走的,今天在这个村做,过几天又可能去到另一个村做了。有时两个村相隔几十里路,我们挑着沉重的木匠工具,累得气喘吁吁。我心想要是有一辆自行车就好了,我骑车可以载着养父和木工工具,不管路途有多遥远,都能轻松到达。
真是瞌睡遇到枕头,养母有一个弟在县五金公司工作。有一次,他来看望我养母时,见养父和我从老远的地方赶回家,累得脚都站不稳,就问道:“姐夫,你家想不想买一辆自行车?我公司门市部有一辆处理的自行车,原价200元,处理价150元。”
养父听后,掰手指算了算,然后摇头道:“我做木工赚不了什么钱,都拿去买自行车了,家里拿什么买油盐?”听见养父拒绝,我着急地说:“阿爸,我们炒菜时少放点油就可以了。”
养母见我着急的样子,加上看见我平时走远路时脚板都起泡了,甚是心痛,也附和道:“孩子他爸,强儿讲得不错,我们在其它地方节省一点,就可以买得起自行车了,还是买一辆给儿子骑吧,你也可以坐在自行车后架上,多省力呀!”养父听后认为有道理,一咬牙,转身去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沓花花绿绿的钞票,数了数刚好够买自行车的钱......
自行车买回来后,我高兴得一夜都睡不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练习骑车。经过五天的艰苦练习,我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从此,我们去到外地做木工时,都是我骑车带养父去的,既轻松又省时。
有一次,我们骑车来到离家三十多里外的王家村帮王样才家做房子,我正在锯木头时,养父走了过来。“强儿,你学了这很久,这木头怎么能这样锯呢?非常容易导致浪费的!”我委屈地说:“这些木料本来就歪歪扭扭的,我也不知道如何锯?”养父告诫我说:“农村娶媳妇盖房,花钱没个完。”农民盖房子不容易,一辈子能盖几回房?人家请到我们,说明人家看得起我们,我们有啥牛皮的?我们只有尽心尽力地盖好房,别让人家戳脊梁骨骂我们。
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扎着两条辫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姑娘,她用甜美的声音叫道:“师傅,你们休息一下,喝口茶再做吧!”我瞧着姑娘有点发呆,忘了手中还在干活,差点刨到自己的手。
王样才见状赶紧向我们介绍道:“这是我女儿王玉梅,县二中高中毕业,高考后去了外婆家,刚刚回来。”接着,他又递香烟给我养父,央求我养父拿出看家本领将这些木料想办法用上,说家里穷,一椽通到底的木料实在买不起呀。
我接过王玉梅递来的茶,腼腆地说:“谢谢你啊,王玉梅同学!我叫黄志强,县一中毕业的,也是今年参加高考的。”王玉梅兴奋地说:“那我们是同一届高中毕业的,可以算得上同学了。”养父见我们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就催我赶快去干活。我朝王玉梅扮了个鬼脸,放下茶杯就去干活了。
人们常说:“弯木头,直匠人”。养父经不起王样才的软磨硬泡,再说过几天就要上房梁了,换木头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我父亲就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些木头,哪些可以做房梁,哪些做檩条,哪些做槽椽,哪些做檐椽,把它们一一计划好,再将那些不端正的木头用平锛削平,弯的地方用硬实的木料垫上......
每天傍晚收工后,王玉梅都会来找我,央求我教她学骑自行车。打从那天起,我心里就喜欢上了她,加上又天天在她家搭伙吃饭,于是不顾养父的反对,就手把手教她骑车。
休息时,王玉梅就会高兴地同我谈起她在学校的趣闻,如什么人跟什么人偷偷地谈恋爱,被学校发现后开除了。我开玩笑地问王玉梅:“你也偷偷地跟男同学谈过恋爱吧?”王玉梅用粉拳捶打我的胸前,嗔怒道:“哪个像你,偷偷地同女同学谈恋爱!”我举起右手发誓道:“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如果跟女同学谈过恋爱,就天打五雷轰!”王玉梅赶紧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再说下去。
一连四五天,每天傍晚,我都准时教王玉梅骑车,经过好几次次摔倒,王玉梅终于学会了骑自行车。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我们之间也渐渐萌发了一种异样的感情。
经过养父一连几天精心的加工,使所有的木料都物尽其用了,房子的木头框架如期建好了。就等主家盖瓦砌砖后,可以进新房了。
在最后一天完工的酒席上,王样才频繁向养父和我敬酒,我半醉半醒地说:“王叔,我还会来你家的!”王样才也开玩笑道:“好呀,你就来我家做入赘女婿吧! ”养父瞥了一眼我,不满地说道,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赶快吃,好赶路回家。我朝王玉梅吐了吐舌头......
回到家后,我眼前总是浮现王玉梅的音容笑貌,有时到半夜都没有睡意。我就索性起来给王玉梅写信,诉说我的相思之苦。
几天后,我收到了王玉梅的回信。从她的字里行间,我读出了她对我的思念之情。我就跟养母讲了这件事,希望她同意这门婚事,并说服养父也同意。养母说,这是好事呀,只要你们两个真心相爱,我们做父母的都会支持的。
经过度日如年的等待,我终于等来了录取通知书,录取的是本省的岭南师范学院,并且我从别人处还了解到,王玉梅也被岭南师范学院录取了。我赶快骑车去王玉梅家,想告诉她这一喜讯。
王玉梅见到我后,高兴地扑进我怀里,兴奋地说:“志强,你猜猜我录取哪所学校?”我故作懵懂的样子,“肯定是名牌大学啰!”王玉梅又用粉拳捶打我,“你真坏!明明知道了,还故意装着不知的样子。”
进入岭南师范学院后,我分在中文系一班,王玉梅分在中文系二班。我们课余时间一起去图书馆、阅览室看书查资料。校园的林荫小道上,留下我俩成双成对的身影。
由于我和王玉梅都是读中文专业,便有了更多共同语言。我们谈论最多的就是文学,什么屈原《离骚》呀,郭沫若的《女神》呀,顾城的《远和近》呀等等。我谈了对古今中外名著的理解,名著就是人们百读不厌,永不过时的作品。如曹雪芹的《红楼梦》,周克芹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司汤达的《红与黑》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著。
有一天,吃完晚饭后,我和王玉梅漫步在校园的小径上,夕阳把我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我听见树上知了不停地叫,也不嫌累,就触景生情,得意洋洋地临场作诗:蝉,在树上鸣叫 /知了,知了,知了/烦死了/你了解什么呀/害得我跟女朋友讲话都听不见/你再别烦了/知了似乎在说/我在为爱发声/再动听的情歌/也无法打动别人!
王玉梅笑得前仰后翻,揶揄地说:“黄志强,你也好意思说这是诗,简直就是顺口溜嘛!”我听了,大失所望,本以为她会夸奖我几句的。
我跟王玉梅谈起了荣获首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小说描写了老农许茂和他的几个女儿悲欢离合的故事,反映给农民带来的灾难及农民的抗争和追求。作品从秀云的婚姻波折中透视出这个偏僻山村所发生的政治风暴,反映出深广的时代内容。小说富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情节曲折起伏,引人入胜......
王玉梅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说:“黄志强,要是你也能像周克芹那样写出一篇获奖的小说,那该有多好啊!但是,只要你能在公开出版的报刊上发表一篇文学作品,我就嫁给你!”我听后,无比激动,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争取早日在报刊上发表作品。
从此,我把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涉猎中外名著。每次去阅览室看书时,我都贴身携带一沓卡片,用来抄录报刊杂志中的优秀词句或段落。一个晚上往往用去十几张卡片,虽然买卡片时也心痛钱,但是收获却很多,为以后创作积累了丰富的词语。
我还节衣缩食省下10元钱,参加一个杂志社举办的文学创作出函授班。杂志社每季度寄一本内部刊物给我们,刊物里面刊登文学名人谈写作的经验,作家的写作体会,也刊登一些学员的优秀习作。有一次,我写了一篇反映农村题材的散文《烙在记忆中的水碾房》寄给杂志社,不久就刊登出来了。这是一次对我思想触动很大的创作经历,我看到了文学创作的希望。
我在《烙在记忆深处的水碾房》中写道:六七十年代,在我国江南地区农村水碾房能够说是随处可见。如今水碾房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然而,它却深深地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正如我在一首诗中写道的 “故乡的水碾房,水轮转了一圈又一圈,转走了月亮,转来了太阳,却转不走我童年的梦想……”
不久,又刊登了我第二篇散文《我的故乡我的香樟》。我在文中写道:在我国农村,或许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镇村之宝”,或古代建筑、或奇珍异宝、或花草树木……而在我的故乡,“镇村之宝”却是两棵伫立在池塘边上的参天香樟树。据村里长辈讲,这两棵香樟树至少有三百多年的历史。遗憾的是其中一棵早在七十年代初被烧毁了,留下的另一棵半个世纪来依然风雨无阻地呵护着全村一百六十多户七百多人。香樟树已俨然成为村民心中的“守护神”。
时间如白驹过隙,四年的大学生活很快就结束了。毕业后,我和王玉梅一道被分配到县高中任教。教学之余,我继续努力创作。苍天不负有心人,我写的散文《拜谒沌湖》终于在公开出版的报纸上发表了。
不久,我写的另一篇散文《红树林的信念》也在省级报纸上发表了,中写道:孕育七千万年的希冀,穿越六千年的时光,携着秦风汉雨,在海岸漂移最终停滞的地方,红树林以男人的刚毅,以永久的悲壮,踏过陆地的坎坷,勇敢地迈向大海,在飓风和海浪狂奔的滩涂,埋葬了安逸的贪婪,埋葬了忍让的懦弱,埋葬了奴性的屈从......面对献身的红树林,我惭愧地流下泪水,崇敬的心情烫得像火,过往的虚幻冷得像冰。恍惚中,我躺在红树林的绿叶上静思,信念随小小的叶片一起飞向大海的天穹......
从此,我的写作激情就像火山般爆发,几年时间在国家、省、市三级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几十篇。
后来,组织上把我学校调到县党政机关专门从事新闻写作了。再后来,还是因为写作的原因,组织上又将我从县级机关调到市级机关工作。到市级机关工作后,我仍利用业余时间创作了一百多篇文学作品,并发表在各级报刊杂志上。我不久就被市作家协会吸收为会员,成为了一名作家。
大学毕业三年后,我和王玉梅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结婚第二年,王玉梅就生下了女儿黄佳妮。从此,一家人其乐融融......
每每回想起高考后落寞的情景,我真的要好好感谢养母叫我去跟养父学做木匠,使我有机会和王玉梅萍水相逢,让我俩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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